特别策划丨汉代开发滇西的历史地理考释

原标题：特别策划丨汉代开发滇西的历史地理考释

图/文作者：肖正伟

作者单位： 保山市文联

▲保山市隆阳区金鸡乡古城坡“不韦城遗址”石碑

▲云龙县漕涧镇以“嶲唐”命名的主大街路牌

▲恢复重现的保山青华海一景

▲保山市隆阳区金鸡乡将台寺内世代供奉的

吕凯、诸葛亮、王伉等塑像

西汉时期大规模开发、经营云南，修筑道路，广置郡县。对这一时期云南郡县情况的研究，有助于把握云南历史进程的脉络，了解当时的政区设置、经济开发、通道建设、通商贸易、军事方略等各方面的情况，也可对当代建设有所借鉴。汉代在开发滇西的过程中，曾设置嶲唐、不韦两县，位于益州郡最西部，直接与外域毗连，区位独特而重要。当代研究认为，不韦县和嶲唐县的县治，分别位于今保山坝东面金鸡村和今云龙县漕涧一带，这个观点已是基本共识。但是，在民国《保山县志》等一些史籍中，对这二县的位置描述存在较大差异，认为这两县的县治分别设在今施甸县和今保山坝。为考订前人失误，避免后人误读，特撰此文，以备查考。

汉代设置嶲唐、不韦二县

汉武帝动用巨大的人力财力，开凿从成都过金沙江至大理的“西夷道”后，先后设置牂牁、越嶲、沈黎、汶上、武都、犍为、益州7郡，每郡下设若干县。其中最后设置的益州郡下设24县，这是道路开通后，在“西南夷”地区设置的第二批郡县。其中嶲唐、不韦两县，则设到了哀牢国统治领地。因此东晋《华阳国志·南中志》记载：“孝武时，通博南山，渡兰沧水、氵耆 溪，置嶲唐、不韦二县。徙南越相吕嘉子孙宗族实之，因名不韦，以彰其先人恶。行人歌之曰：‘汉德广，开不宾。度博南，越兰津。渡兰沧，为他人。’渡兰沧水以取哀牢地，哀牢转衰。”从这段记载可知，一些新设的政区，占到哀牢地（今保山）后，使得“哀牢转衰”。这是汉朝对澜沧江以东地区的全面开发，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同时分别在今保山坝东金鸡村设立不韦县，在今云龙县漕涧一带设立嶲唐县。这两个县的县治所在地，在《辞源》《辞海》等权威性大型工具书中早有定论。但是，在民国时期由著名历史学家方国瑜教授主持修撰的《保山县志》等史籍中，却把不韦县治考定在今施甸，把嶲唐县治考定在今保山坝，因此一度在云南地方史研究上引起争论。究其原因，主要是对《汉书·地理志》中的“周水”和“类水”两河的考定有异，而造成不韦、嶲唐二县的县治定位不准。今天虽然无人采用旧说，但考订备查，亦有价值。

“周水”考释

《汉书·地理志》载：“益州郡，武帝元封二年开。莽曰就新。属益州。户八万一千九百四十六，口五十八万四百六十三。县二十四：滇池……不韦、云南、嶲唐。周水首受徼外。又有类水，西南至不韦，行六百五十里……”这段史料，说的是在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在今云南晋宁东置益州郡，下设24县，其中在今澜沧江以西设有不韦、嶲唐二县。在考释此二县的定位之前，我们需要首先考证的是“周水”和“类水”的定位，因为“周水”和“类水”定位准确了，那么不韦、嶲唐二县的县治定位也就准确了。上述史籍中说“周水首受徼外”“又有类水”，此“徼外”即界外，并且是指县界——应该是以澜沧江为县界。因为此界以东设有比苏、叶榆、博南等县，以西设有不韦、嶲唐二县。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周水界外，又有一条类水”。那么，“周水”显然是今澜沧江了，然后向西排过来的第一条河——“类水”，无疑是今瓦窑河。具有旁证史料而尤其可信的是，这两条河，在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中已有确切的定位：“兰仓（水）又东北经不韦县，与类水合。水出嶲唐县，汉武帝置。类水西南流，曲折又北流，东至不韦县，注兰仓水。又东与禁水合，水亦永昌（不韦）县，又北经其郡西。”由此可见，《水经注》记述了四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一是反复告诉我们“兰仓（水）”与“类水”合，“类水”注入“兰仓水”；二是告诉我们“类水”发源于“嶲唐县”；三是告诉我们“兰仓水”和“类水”均流经不韦县境；四是告诉我们“禁水”发源于“永昌（不韦）县”，说其合于“兰仓水”，虽与地理不符，但可以断定是今保山坝东河，发源于其北约30公里处今老营。其流经昌宁县境（称枯柯河），注入怒江。关于“禁水”即为今保山坝东河，还有诸多史籍可证，如《南中八郡治》载“永昌郡（今保山）有禁水”，《搜神记》载“永昌郡不韦县有禁水”，《魏国统》载“西南夷有大湖，名曰禁水”等等，诸多史料不仅说明“禁水”即为今保山坝东河，还指明它积蓄成了一个也叫“禁水”的大湖，即今青华海。此湖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完全消失，今又得以恢复。

“类水”考释

史籍中的“兰仓水”即今澜沧江，这是没有争议的，无需再做考说。而从“类水”注入“兰仓水”的记载看，“类水”显然是今瓦窑河。这同时也进一步证明了上述“周水”即今澜沧江的考释是对的。又“类水”发源于“嶲唐县”，瓦窑河即是从今漕涧坝北部分水岭发源，那么嶲唐县治在今漕涧坝的考释，也就找到了依据。嶲唐县治在今漕涧坝，那么不韦县治又如何定位呢？从“兰仓水”和“类水”均流经不韦县，且“类水”注入“兰仓水”的交合点即今瓦窑河入澜沧江口处看，其位置均属不韦县境，距今保山城52公里，从而把不韦县治从今施甸考证到今保山坝东金鸡村。

前文所引《华阳国志·南中志》史料：“……置嶲唐、不韦二县，以彰其先人恶。行人歌之曰：‘汉德广，开不宾。度博南，越兰津。渡兰沧，为他人。’渡兰沧水，以取哀牢地，哀牢转衰。”这段史籍记载较清晰地表明，设不韦县时，迁吕氏家族到此县定居的路线，即是从叶榆（今大理等地），经博南山（今永平县境），过兰津渡（今保山水寨平坡村北2公里处澜沧江上），翻越今水寨，到“哀牢地”即今保山坝。这也进一步说明不韦县治在今保山坝。当时，从叶榆至不韦的路线，除上述通道处，还有沿今大理—永平—石门—澜沧江功果渡口—道人山—漕涧（嶲唐）—瓦窑河—瓦窑—龙舞—老营—保山坝的古道可以通行。对“兰仓水”（今澜沧江）和“类水”（今瓦窑河）的考释，也再次证明嶲唐县治在今漕涧坝。

永昌郡与不韦县的遗迹

西汉开发云南，直到东汉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设立永昌郡，其郡治设于嶲唐。后于孝章帝建初二年（公元77年）“汉朝讨平之，郡徒治不韦”，永昌郡在设于嶲唐8年后，迁到不韦县，从而又可再次窥见出嶲唐县与不韦县的所在位置。

通过以上对“周水”和“类水”的定位，证明原嶲唐县治设于今漕涧坝一带，不韦县治设于今保山坝是无误的。不韦县治设于今保山坝东金鸡村，至今该村还有吕氏家族的多种遗迹传说，如吕凯故居遗址、吕凯拴马树、点将台、插戟石、吕公祠、吕公墓、季平街（吕凯字季平）、古城坡遗址等。方国瑜先生从前把“周水”定位于今怒江、“类水”定位于今保山坝东河（下游昌宁县境称为枯柯河），如今根据诸多史籍判断是不准确的。对此，方国瑜先生虚怀若谷，乐见后人校正。据保山金鸡村人、当年曾受教于方国瑜教授的张人刚先生，在其《访方国瑜老师求证吕凯故里及不韦县治》一文中说：“1982年1月24日，我因事去北京返回昆明时，照例又去拜望方老师……向他请教了原保山县修县志以及金鸡村吕凯故里、不韦县治等问题……方老说：盛世修志，现逢盛世，党中央很重视这一工作，我过去参加保山修志，有不到之处，在所难免，你回保山后要转告现在写志的同志，应继往开来，实事求是地把这一工作搞好，不要受以往之局限，要勇于实事求是地否定。”如今，在保山新编诸多著述文献中，对不韦县治设于今保山坝东金鸡村，嶲唐县治设于今云龙漕涧，已经没有争议。笔者认为，对于早期资料的一些失误，有必要专文说清其错失之根源，以免后人在研读史料时产生新的失误。

本文原载《云南日报》2018年12月07日第11版

编辑：耿嘉 蒋敏 郭笑笙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