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杨保筠丨中国与东南亚国家关系：历史基础与加强文化交流的新路径

杨保筠 中金鹰和平发展基金会高级顾问、北京大学教授、法国巴黎第七大学博士。

一、中国与东南亚国家历史基础

由于古代交通不便，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往来和交流主要是通过海路进行的。同时，由于东南亚地区的特殊地理位置，中南半岛北部很早就成为中国西南地区与路上丝绸之路链接的必经之路。考古结果证实，早在公元前 2 世纪西汉时期，中国的工艺制品和日常用品就已经通过海路和陆路运达东南亚地区，并由此而转向中亚、西亚等广大地区。这使东南亚地区实际上成为陆上和海上丝路的纽带，同时，也证明了东南亚地区国家在联通今天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和“丝绸之路经济带”中将发挥的重要枢纽作用。

在长期的文化交流过程中，中国古代的许多发明创造，以及丝绸、瓷器等深受欢迎的产品都是通过海道或者陆路传播东南亚，中国文化对东南亚社会经济发展发挥了重要的促进作用。由于先进的中国文化的传入，一些国家的风俗习惯也得到改变。与此同时，中国也吸纳了东南亚国家的物质和精神文化因素，丰富了其文化内涵。由此可见，中国与东南亚地区各国之间的文化交流无论是在官方层面还是民间领域的内容都十分丰富，具有长期持续，领域广泛、互通有无、和平友好等特点。因此，我们在与东南亚各国开展人文交流时，应该强调中国文化在东南亚地区的历史影响中所产生的积极作用及其给东南亚各国人民带来的实实在在的益处。这才是双方之间的文化交流持续千年而经久不衰的动力，也是双方共同落实“一带一路”倡议时应予继承和发扬的。

诚然，在中国与东南亚关系史上，中国的一些封建王朝与东南亚的少数国家曾经发生过战争或冲突（主要是与越南，元朝时则曾与占婆、爪哇、蒲甘等国发生过战争），但其成因复杂，而且往往并非由中方所引起。然而，在该地区的极少数国家中，至今还有人抓着这些历史问题来鼓噪民族主义情绪，以致对双边关系产生负面影响。

二、中国与东南亚国家：负面影响有哪些？

在东南亚国家投资兴业的有些中国企业对一些国家的环境造成破坏。

中国游客中的某些不文明行为举止在东南亚国家和民众中造成了对中国和中国人的负面观感和印象。

由部分中国厂商生产的假冒伪劣产品在东南亚部分国家的市场上泛滥，中国产的一些食品和农副产品时常出现质量问题。

反映较多的是少数中国游客不尊重泰国当地的宗教、文化和习俗，不遵守公共场合的规矩和礼仪。

三、中国需要进一步加强与东南亚国家的文化交流

（一）应该认真分析东南亚地区及各国的特点，真正做到根据实际情况分别精准施策，务求取得实效。东南亚地区是国际战略和政治博弈的敏感区，地缘政治关系错综复杂，各国在国家规模、发达程度、历史传统、民族宗教、语言文化等方面差别巨大，利益诉求不一。与此同时，由于国际、地区及国内的各种复杂因素的影响，东南亚各国民众对与中国发展关系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的认知和认可程度也有所差异。因此，虽然进一步加强双边人文交流符合中国及东南亚各国人民的共同愿望，也符合这些国家求稳定、谋发展的要求，但在具体实施过程中，仍然可能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和障碍。

（二）在与东南亚地区的人文交流过程中，还要充分关注和重视该地区的区域合作组织东盟的影响。东盟能够把东南亚这一及其复杂和多元地区的各国团结在其旗帜之下，不断发展和巩固，已经初步形成了以政治安全、经济以及社会文化三个共同体为支柱的“东盟共同体”。从东盟组织层面来讲，自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初中国与东盟建立对话伙伴关系以来，双方在各个领域中的合作都得到长足发展，其中人文交流也占有重要地位，双方经常在中国东盟合作的框架下开展各种文化活动，并特别注重对年轻人才的培养。

（三）借助东盟成员国对东盟共同体建设的愿景，在中国与东盟互联互通的共同目标下共同促进 “一带一路”倡议的落实。东盟建立以后，中国与东南亚关系也呈现出两个层面：一个是中国与该地区区域合作组织——东盟之间的多边关系；另一个是中国与东盟各成员国之间的双边关系，两者有时互相促进，有时也会出现互相制肘，从而造成一些问题和障碍。例如，个别国家在处理南海岛屿及邻近海域主权争端问题时，就试图通过东盟组织来达到其自身的目的，并因此而加剧了问题的复杂化。但同时也应看到，东盟组织各成员国都有希望利用地区的合作规划，如东盟提出的区域内实现基础建设的互联互通规划来加速本国发展的意愿和需求。

（四）必须坚持开放、包容的心态开展与东南亚各国的人文交流。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之初，东南亚国家的企业，如泰国的正大集团等，就通过来华投资办企业，从资金、技术和管理等诸多方面为中国的经济发展提供帮助。尽管今天的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但在中国与东南亚国家之间的人文交流中，中国仍然应该在向东南亚介绍中国文化的同时，继续以开放包容的态度，学习和汲取东南亚各国文化中的长处和精华。

（五）在中国与东南亚国家之间开展人文交流的过程中，应该充分赋予中国传统文化以现代的因素。通过各种方式来体现和介绍当代中国文化的新风貌、新气象，而这也能够更加充分地反映出中国文化的开放与包容的新风气。

（六）应继续重视和发挥东南亚华侨华人在中国与东南亚各国人文交流中的桥梁作用。华人移居东南亚的历史悠久。至少在唐朝以后，就有大批华人前往东南亚各国谋生。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定居当地，繁衍子孙。特别是19世纪中期以后，随着西方在东南亚殖民统治的确立和对殖民地的开发，东南亚出现了最大规模的华人移民潮，使这一地区至今仍然是海外华人数量最多的地区。移居东南亚各国的华人华侨在双边物质和精神文化交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定居在东南亚各国，与当地民众和睦相处，艰苦创业，为所在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成为东南亚国家和中国之间开展文化交流的重要桥梁。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老华人和华裔新生代对祖籍国的认同感和亲近感有所增强；而大批新移民的到来，为双边交流注入了新鲜血液。

（七）东南亚国家中华人社团和华文媒体在双边人文交流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东南亚各国存在已久的华人社团为传播中华文化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例如，该地区各国华人社团在中国的传统节日期间举办的舞狮、唱戏等各种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活动，不仅吸引为数众多的当地各个族群的民众涌来观赏，而且他们之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主动参与到排练和表演的队伍之中，为华人和当地族群建立融洽、友好的关系创造了良好条件。自中国政府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后，东南亚一些国家也出现了服务于“一带一路”倡议的华人组织。这无疑将对今后进一步促进中国与东南亚之间的跨文化交流活动发挥积极作用，推动中国与东南亚之间新海上丝路建设。

（八）应进一步加强在当地民族中开展人文交流，推介中国文化的工作。我们必须充分认识到东南亚各成员国都是多民族国家的现实，并将其作为推进中国与东南亚各国关系发展的重要因素来考量。在东南亚地区，除了新加坡以华族占多数以外，其他各国也多有占其人口大部分或人数相对占优势的主体民族以及其它少数民族，因此，需要做好与这些国家的其它民族，特别是主体民族的文化交流工作。

（九）应高度重视宗教交流在我国与东南亚国家开展人文交流过程中的地位和作用。宗教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丝绸之路不仅仅是古代中外贸易路线,也是一条宗教文化传播与交流的通道。纵观今天的东南亚地区各国，佛教、伊斯兰教和天主教等世界主要宗教在该地区都有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佛教在中国传播过程中,就有不少外国或中国僧人取道海上丝绸之路,或来中国传教译经，或经东南亚去印度取经学法，促进了佛教中国和东南亚地区的传播和发展。同样,在伊斯兰教东传的过程中,海上丝绸之路也发挥了重要的历史作用。如据笔者观察，在佛教盛行的泰国，目前到此从事佛教修行的中国新移民为数颇多，他们通过当地佛教组织和机构，不仅参加佛教修行等佛事活动，而且参与由它们组织的各种社会公益和慈善活动，为密切中国教徒与当地民众的关系，改善中国和中国人的形象做了有益的工作。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推进，中国伊斯兰教界也积极开展对外交流，如近年来中国伊协在印尼等国组织展演活动，还经常邀请东南亚国家的伊斯兰教团体来华访问。

●该文于2018年12月11日作者提供并同意由海南中金鹰和平发展基金会微信公众号推送。

杨保筠简介

长期从事东南亚地区、亚欧关系和华人华侨研究。通晓法语、英语。现任中国东南亚研究会副会长、泰国法政大学比里·帕侬荣国际学院教授、《亚非研究》编委、《国际汉学》编委、法国《半岛》杂志学术委员会委员。

学术专著主要有：《越南南方阮氏割据政权史研究（1600-1775）》（1991,获法兰西学院碑铭与美文学科学院1994年度“儒莲奖”）、《〈岭南摭怪〉等史料三种》（合著，1991）、《中国文化在东南亚》（1997，2009年再版）、《东南亚古代史》（副主编，2013，入选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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