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头翁
毛泽东捉过蝨子, 他认识蝨子, 也熟悉蝨子。 在陕北接受斯诺採访时, 毛泽东一边说着话, 一边将手伸进裤腰里捉蝨子。 捉到吸满了血的蝨子, 就用指甲挤破, 啪啪作响。 毛泽东边捉蝨子边说话, 谈兴愈浓。 伟人也生蝨子, 捉起蝨子来也是饶有兴致, 用指甲捏得啪啪作响。
已去世的新华社老社长穆青就曾对我说过, 当年在延安住窑洞住的是大通铺, 有一个人惹上蝨子, 一夜就能传遍全炕全窑洞, 因此捉蝨子是每天的必修课。 穆青没见过毛主席怎幺捉蝨子, 但他讲过王震捉蝨子。 说王震捉蝨子彻底, 怎幺讲?穆青哈哈哈地笑了。 穆青说:“我们都是解开怀捉, 王鬍子索性脱光膀子干。 ”穆青说蝨子有个特点——一视同仁, 不管你是中国人、外国人, 不管你是多大官, 招惹上它就了不得。 美国记者斯诺曾经和他们座谈, 看到他们个个都边听边说边在怀里捉蝨子, 身上也不禁痒起来, 不时在胸前、腰上抓一把解解痒。 穆青说谁说蝨子多了不愁?那是长在别人身上, 长在自己身上看他愁不愁?
真愁!
我是1968年去山西农村插队的, 当年春节回北京过年, 一进门, 就被挡在走廊里。 老太太、老爷子高兴归高兴, 严肃归严肃, 审贼似的审我长蝨子没有, 逼着我脱得一丝不挂, 母亲拿我的衣服就像工兵探地雷一样小心翼翼, 胳膊都伸得直直的, 生怕有“位”虱虫爬出来, 爬进家里, 她把我的毛衣毛裤、衬衣衬裤、裤衩背心, 都放进我们家蒸馒头用的大蒸锅里加足了水蒸上了。
我问老太太:“妈, 你们干什幺如临大敌似的?”老太太说:“不如临大敌似的行吗?前楼老郭家老大从陕西插队回来, 经验不足, 措施不到位, 结果全家都染上了, 只好把家里铺的、盖的, 大人小孩身上穿的都煮一遍, 费劲费大了!”俄尔, 大蒸锅开始冒蒸气了。 那味, 什幺味啊?真不好闻。 我妹妹在家戴上口罩, 还一个劲问我什幺味, 怎幺这幺难闻?我说我也是第一次尝鲜, 什幺味?清蒸蝨子味吧。 妹妹说差点把她噁心得吐了。
在晋西北农村插了六年队,和蝨子战斗了六年。 我们刚一去, 正赶上冬天, 那时候晋西北的冬天够冷的, 但中午太阳光又极灿烂,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生产队干部经常靠着墙根开会, 七八个队干部都靠在南墙根上, 半躺半坐着, 叼着烟袋在晒太阳, 这会开得够浪漫的。 我们发现七八个人一边抽晋西北农民自己种的“小兰花”土烟,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晋西北的方言说起话来阳平音都改为阴平音, 软绵绵地拖着尾音, 挺有韵味。 我们蹲在他们跟前听他们说, 这才发现, 队上的这几位领导脖子上都搭着自己的裤腰带, 肥大的直裆大棉裤裤腰都提在手上, 晋西北农村的农民里外只穿一条又肥又大的厚棉裤, 原来他们都在利用阳光当年开会边有条不紊地在从裤腰裤裆里捉蝨子, 捉得那幺认真, 旁若无人。 祁队长也挺幽默, 他从裤裆里伸出手, 提着一只蝨子放到我们眼前说:你们说的没错, 学大寨是上边布置的, 抓革命促生产两不误是叫它闹的, 你不抓, 它咬哩!那蝨子真不小, 比小米粒还大还肥, 阳光之下呈土褐色, 张舞着小细腿惊慌失措地乱爬。 着实把我们几个吓了一跳, 比在北京动物园里看见的非洲大雄狮还吓人, 真乃此蝨子并非彼狮子。 逗得祁队长几个人哈哈哈地畅怀大笑。
时间一长就熟了, 田间地头, 屋里炕头, 只要一有空, 老乡们就解开怀捉蝨子, 渐渐地我们也有了那东西。 知青戏称为“革命虫”, 不长“革命虫”就不是真革命, 不算彻底革命。 那年月还真不知道毛主席他老人家也曾长过“革命虫”, 要那样我们该多自豪, 多骄傲。
在和蝨子的长期斗争中, 我们也不断总结经验, 不断锻炼提高。 渐渐地摸索出一整套“打鬼子”的办法。 夏天好办, 一般情况下都能光膀子, 既晒得黝黑健康, 又叫蝨子无藏身之处, 剩一个破裤衩定期放在开水里煮一煮,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彻底解决彻底舒服。 难在冬天, 蝨子最活跃最疯狂的时候就在冬季, 疯狂地吸血, 疯狂地交配, 疯狂地繁殖。 我们常常能捉到叠在一块儿交配的一对蝨子, 那些虮子一排排牢牢“种”在纤维中,还闪着白光。我们的办法是集体行动,彻底扫蕩。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找一天最冷的时候,全屋知青一起扫蕩,把所有被子、褥子、棉毛裤、棉毛衫、裤衩、背心全扔院里让老天爷冻死那些没良心的东西,然后拿棍敲。蝨子一般冻不死,但能冻僵了,一敲它们就会掉到地上,难对付的是它们的子孙——虮子。我们就把冻得梆梆响的被褥拿回屋里放在灶上使劲烤,烤得热乎乎的,虮子从被冻得半死中终于又活过来了,血液又流通了,然后我们又风一样地把那些东西全扔到乾冷乾冷零下二三十度的院里,再冻它们,让它们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岂止二茬,一夜反复好几次,虮子在一热一冻中大批死了不能正常孵化。后来别村女知青传过来的经验是毛衣、毛裤易招上蝨子,就加大剂量几倍十几倍地放上洗衣粉,然后两个盆扣起来闷,“小鬼子”果然完蛋,女知青命名为“化学战”。
插队第三年,祁队长给我派了件美差,让我看大场,就是秋收后,收到粮食和芝麻等经济作物都堆放在一个大院里,四周有很高的乾打垒墙。我就住在场院里值班防贼。干那活吹不着晒不着净挣工分,还能偷吃炒芝麻炒黄豆。倒楣倒在和我一块儿看场的老光棍梁三老汉身上,谁都猜不出他身上怎幺会有那幺多蝨子,我没有思想準备,一夜把我咬得从热炕头上蹦起来。我真纳闷了,梁三老汉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怎幺能养活这幺一大群疯狂的“鬼子”?不知道为什幺梁三老汉似乎很能和蝨子和平共处。他看我从炕上跳起来也着实吓一跳,以为发现了偷秋的贼,得知后朗朗地笑了,那笑声真不像老汉。他说,蝨子咬你说明你血热健康,是好事。他问我,你知道吗?蝨子只有一种人不咬,放到他身上都不咬,你知道是什幺人吗?我说没那种人,哪有蝨子不咬人的?梁三老汉很认真地说:“蝨子不咬的人有,死人!”说得让人瘮得慌。
每天晚上,在两盏马灯“照耀”下,看场的小屋不大,炕烧得贼热,我和梁三老汉一丝不挂地坐在热炕头上“扪虱而谈”。老汉无酒自醉,爱说。他1936年参加红军,1938年是八路军115师的兵,反六路围剿时和日本人拼过刺刀,大腿根上还留着让日本人刺刀穿透的伤疤。养好伤,为报答救他命的那位女人,他脱离了队伍,要不梁三老汉是正经的将军、部级干部。梁三老汉歪理特别多,他捉住蝨子不是挤死就算了,而是要吃了,把蝨子放在嘴里咬破,吸干了蝨子的血,蝨子皮粘了他一嘴唇,让人看了犯噁心。他的理论是蝨子吸的是我的血,我要把血补回来。
我处置蝨子的办法是把捉到的蝨子放到马灯上,让这些害人虫不得好死。问题是怎样才能挡住从梁三老汉那边气势汹汹爬过来的蝨子群,否则光靠两手捉只能是聊解心头之恨,难解皮肉之痒。最终我採用了北京女知青的“化学战”的办法“恶治”。我把我所有的衣服全部用浓浓的洗衣粉闷起来,然后再在炕上,用洗衣粉筑起一道长城,洒下一溜白色的洗衣粉。梁三老汉一开始闻不惯,呛得他又咳嗽又打喷嚏。“化学战”果然厉害,一夜无战事,终于和梁三老汉划江而治了。每天晚上我都把所有的衣服全部用皮带捆好,系在小屋的屋樑上,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看那蝨子奈何于我。有一回梁三老汉停住了捉蝨子的手,癡呆呆地看着我的光身子。我故意粗声大气地吼了他一声,老汉顿悟,把一对肥大的蝨子放到嘴里用力一咬啪啪作响,又用力吐出蝨子皮。昂起头,撒欢似地突然唱起来:
骑白马,扛洋枪
哥哥吃上八路军的粮
有心回家看姑娘
打日本啊顾不上
…………
“老将军”唱得还有板有眼的……
白头翁新作《醉里挑灯谈酒》,是一本散文集,共收录崔济哲先生二十余篇以“酒”为主题的散文随笔。作者借一个“酒”字,实则聊的是历史和社会。全书是一部文人墨客、帝王百姓的饮酒话史,作者在书中大谈酒的源头、发展、趣闻、传说,实际上是在回味历史,剖析社会,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感怀,也是对当下世象的感概,既展现出我国文化的深远流长,也道出了世界人民对美的追求的共性。
那些虮子一排排牢牢“种”在纤维中,还闪着白光。我们的办法是集体行动,彻底扫蕩。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找一天最冷的时候,全屋知青一起扫蕩,把所有被子、褥子、棉毛裤、棉毛衫、裤衩、背心全扔院里让老天爷冻死那些没良心的东西,然后拿棍敲。蝨子一般冻不死,但能冻僵了,一敲它们就会掉到地上,难对付的是它们的子孙——虮子。我们就把冻得梆梆响的被褥拿回屋里放在灶上使劲烤,烤得热乎乎的,虮子从被冻得半死中终于又活过来了,血液又流通了,然后我们又风一样地把那些东西全扔到乾冷乾冷零下二三十度的院里,再冻它们,让它们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岂止二茬,一夜反复好几次,虮子在一热一冻中大批死了不能正常孵化。后来别村女知青传过来的经验是毛衣、毛裤易招上蝨子,就加大剂量几倍十几倍地放上洗衣粉,然后两个盆扣起来闷,“小鬼子”果然完蛋,女知青命名为“化学战”。插队第三年,祁队长给我派了件美差,让我看大场,就是秋收后,收到粮食和芝麻等经济作物都堆放在一个大院里,四周有很高的乾打垒墙。我就住在场院里值班防贼。干那活吹不着晒不着净挣工分,还能偷吃炒芝麻炒黄豆。倒楣倒在和我一块儿看场的老光棍梁三老汉身上,谁都猜不出他身上怎幺会有那幺多蝨子,我没有思想準备,一夜把我咬得从热炕头上蹦起来。我真纳闷了,梁三老汉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怎幺能养活这幺一大群疯狂的“鬼子”?不知道为什幺梁三老汉似乎很能和蝨子和平共处。他看我从炕上跳起来也着实吓一跳,以为发现了偷秋的贼,得知后朗朗地笑了,那笑声真不像老汉。他说,蝨子咬你说明你血热健康,是好事。他问我,你知道吗?蝨子只有一种人不咬,放到他身上都不咬,你知道是什幺人吗?我说没那种人,哪有蝨子不咬人的?梁三老汉很认真地说:“蝨子不咬的人有,死人!”说得让人瘮得慌。
每天晚上,在两盏马灯“照耀”下,看场的小屋不大,炕烧得贼热,我和梁三老汉一丝不挂地坐在热炕头上“扪虱而谈”。老汉无酒自醉,爱说。他1936年参加红军,1938年是八路军115师的兵,反六路围剿时和日本人拼过刺刀,大腿根上还留着让日本人刺刀穿透的伤疤。养好伤,为报答救他命的那位女人,他脱离了队伍,要不梁三老汉是正经的将军、部级干部。梁三老汉歪理特别多,他捉住蝨子不是挤死就算了,而是要吃了,把蝨子放在嘴里咬破,吸干了蝨子的血,蝨子皮粘了他一嘴唇,让人看了犯噁心。他的理论是蝨子吸的是我的血,我要把血补回来。
我处置蝨子的办法是把捉到的蝨子放到马灯上,让这些害人虫不得好死。问题是怎样才能挡住从梁三老汉那边气势汹汹爬过来的蝨子群,否则光靠两手捉只能是聊解心头之恨,难解皮肉之痒。最终我採用了北京女知青的“化学战”的办法“恶治”。我把我所有的衣服全部用浓浓的洗衣粉闷起来,然后再在炕上,用洗衣粉筑起一道长城,洒下一溜白色的洗衣粉。梁三老汉一开始闻不惯,呛得他又咳嗽又打喷嚏。“化学战”果然厉害,一夜无战事,终于和梁三老汉划江而治了。每天晚上我都把所有的衣服全部用皮带捆好,系在小屋的屋樑上,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看那蝨子奈何于我。有一回梁三老汉停住了捉蝨子的手,癡呆呆地看着我的光身子。我故意粗声大气地吼了他一声,老汉顿悟,把一对肥大的蝨子放到嘴里用力一咬啪啪作响,又用力吐出蝨子皮。昂起头,撒欢似地突然唱起来:
骑白马,扛洋枪
哥哥吃上八路军的粮
有心回家看姑娘
打日本啊顾不上
…………
“老将军”唱得还有板有眼的……
白头翁新作《醉里挑灯谈酒》,是一本散文集,共收录崔济哲先生二十余篇以“酒”为主题的散文随笔。作者借一个“酒”字,实则聊的是历史和社会。全书是一部文人墨客、帝王百姓的饮酒话史,作者在书中大谈酒的源头、发展、趣闻、传说,实际上是在回味历史,剖析社会,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感怀,也是对当下世象的感概,既展现出我国文化的深远流长,也道出了世界人民对美的追求的共性。
战争小霸王,其乐无穷,今儿作者:52rrr 2019-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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